白居易的《长恨歌》是描绘盛唐气象的长篇叙事诗,已成为家家传唱的经典诗文。叶毓中先生于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创作的《长恨歌图卷》是根据白诗意境而制,展现了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经典故事。我十分有幸,能够在课堂一览叶先生名作,在以书画鉴赏视角透视图卷之美时,我也从历史学的视角思考此画,体会到了“史”、“画”与“诗”相融的魅力。
不少人评论《长恨歌图卷》描述了盛唐时代的风采,然而我认为该论有失偏颇,并不全面。图卷不仅重现盛唐特质,而且阐释了唐朝由盛而衰的历史线索。正如白诗所述:“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而由玄宗与贵妃个体人物之悲欢也恰好透视了整个王朝由海清河晏到烽鼓不息之“变”、由个体情感之悲喜延伸至王朝兴亡之“叹”,这些展现了“史”、“画”与“诗”相融的震撼力。以下我将围绕“史”、“画”、“诗”对画卷进行色彩与基调、人物与情感、历史与想象三个部分的心得书写。
色彩与基调。叶毓中先生对色彩的把握是十分精准的,这也是《长恨歌图卷》给予我第一眼的震撼力。“图卷”在描述玄宗与贵妃之时以红、黄等暖色调为主,以安史之乱爆发为转折点,后期颜色逐渐呈现蓝、黑等冷色调,给人以强烈的反差之感,而这种色彩十分准确地把握了玄宗内心的感情变化,无论是贵妃由生而死之悲,抑或王朝由强而衰之叹,均由色彩奠定了画卷的基调,也奠定了观者感情的主基调。画卷内容与诗文、史实逻辑相一致,很好地将“诗”、“画”、“史”相融合,给人以一种“节奏感”,倍觉画面如此生动。
人物与感情。《长恨歌图卷》的人物表情十分传神,最动人之处为贵妃去世后玄宗之悲,“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佝偻的体态、低头长叹的神情足以令人动容,而头发花白的玄宗站立于蓬莱宫前,凝望梦中人的情景,深刻展现了“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的凄婉之情。值得注意的是,在描绘战乱之时,兵将的表情都是冷漠无神的,甚至用“灰黑眼圈”描绘士兵群体更是展现了战争的无情之处,从而引起观者对贵妃个体之怜悯。在战乱面前,即使身为君王,亦有无可奈何之处,令人叹惋。这种画面人物的情感展现出客观历史事实之外画家的主观情感色彩,并由此将诗之韵与画之美相结合,表现出纯粹历史无以表达的“艺术”。
历史与想象。我认为画卷亦展现了白诗《长恨歌》的文学想象与画家的艺术想象,这种想象往往是建立在史实基础上的艺术表现形式与价值意义判断。正如葛兆光先生在《思想史研究视野中的图像》一文中所言:图像资料蕴含着某种有意识的选择、设计和构想,隐藏了历史、价值和观念。这集中展现在画卷末玄宗怀念杨贵妃的场景,可以看出画家并非以历史叙事评论政治得失,不关乎玄宗个人文治武功而集中于对爱情的赞扬,“仙宫”的想象也展现对大唐盛世之景的怀念,突出展现了在政局动荡之际个人的悲喜,更具有艺术感与表现力。
综上所述,《长恨歌图卷》聚焦于安史之乱前后的唐王朝由盛而衰的历史框架,并重点关注玄宗与贵妃,由个体视角透视家国之悲,由亡国之叹反射时代变迁中的典型个人形象,并融入诗文的想象力与绘画者的主观个人情感,由此将“史”、“画”与“诗”三者凝于一纸,以专业绘画手法加以表现、丰富、完善。令观者在“史”“诗”“画”三者的碰撞激荡中,感受传统魅力,品味画卷独有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