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4:资讯总第4808期 >2020-06-29编印

人间远行之坝上草原
刊发日期:2020-06-29 阅读次数: 作者:  语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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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 雅



天穹压落,云欲擦肩。沼泽、滩地、旷垠原野、氤氲流云、闲花野草、骏马奔驰、万物峥嵘,心里照拂的是一种盛大的气象。

七月伊始,我和草原有个约会。这里有丘陵、湖泊、草原、森林、水草丰美,人们享受着大自然所馈赠的恩泽。

坝上草原,位于河北承德境内,大兴安岭南麓和内蒙古的接壤处。这里四季迷人,春夏迭变,秋落冬起,皆有不同的光景。五月这里能欣赏到金银花盛开,六月有野罂花,七月有干梅枝,八月有金莲花,端午前后还能看到百灵鸟,十月南徙的大雁也会在这里短栖。

所谓“坝上草原”是指草原陡然升高而形成的地带,又因气候和植被的原因形成的草甸式的草原。分为围场坝上(木兰围场)、丰宁坝上、张北坝上、天路坝上。“坝上草原”又称为“京北第一草原”,是距离北京最近的天然草场。此时的北京城酷暑难耐,心里便更加向往一片清宁之地。忙里偷闲,约上三五个好友,前往殷盼已久的大草原,因距北京不远,便决定自驾过去。晚上十点左右从京出发,一路上,车辆寥寥,我坐在后座上一如既往的听歌,发呆,透过并不明亮的车窗望着整个被灯影照寂的月夜。道路两旁的树木面目狰狞,似幽灵般如影随形。星星点点的灯盏悬于宝蓝色的天幕之间,低垂落寞的像瞌睡人的眸眼,那灯在暗夜的舔舐下似已不成形,晕的影沉沉昏昏的。在一片昏黄的交错里,我们的车辆时而穿过幽深的隧道,时而越过平旷的山野,我带着满怀的兴致和期许,未曾熟睡。夜色愈来愈暗,声愈来愈寂,霎时传来一声狗吠,划破了整个苍茫的夜色。或许是快到了,开门的一瞬,黑压压的一片,满天的星斗格外灿然,轻嗅,迎面扑来的是青草夹杂着马粪的淡淡清新的味道。在朋友的带领下,我们在一家农庄里落脚,此时已是深夜两点。

第二天清晨,在朋友们还熟睡时,我已早早起床,晓色中的大草原的美丽景象怎么可以错过。此时,皎月已去,晨光熹微,鱼肚皮白的天空泛起丝丝缕缕的浅蓝,像是十八岁少女的天空。明媚,忧伤。我拿起相机,忍不住想去定格下她的美。

天渐渐地亮了,天穹、乳岚、细草、轻风,从暗里走向明里,云山云水,交融一片。云如花絮,清清白白,游弋在蓝天碧水里,像大朵大朵蓬松的棉花,又或是少女沐浴后的愈搓愈多的洗发水泡沫,不断地交融,吐纳,又流入云际。草如织布,绵延百里,碧茵茵的。望不见边际,如一幅游走的画,让人心驰迢迢。

远处的丘陵,身段疏落柔缓,似抛物线般的从地面延至半空,又安然落在了地面,又如古代女子喜笑颜开的眉峰,亦或是婉约抒情的诗歌。湖泊,如一方明镜,汲取了天地、日月精华。柔波汩汩地拍打着湖边的小草,小草湿了身,披满了露珠。一个机灵,失了魂般,圆滚滚的受着惯性的驱使,又溃散为柔软的一摊,渗入了地表。草尖子锋芒毕露,似要划破苍穹。偶尔有鸟儿飞过,影浮在水面上又刹那沉入湖底,不见了踪影。那河岸上的几枝柳,像是从河里长出来般,看不分明。

微风拂过,流水有霖霖之音。耳朵像怀孕了般,轻轻地,痒痒的,好听极了。千万点明明灭灭的水波,宛若银色的蝶自远处飘来,荡漾着轻纱似的梦。轻波柔水荏荏苒苒,明漪闪烁,漾漾的平波不起波澜,是那样的静美、安恬。心里也泛起层层微涟,不曾散去。

远处的车辆依旧如往常般慢悠悠地穿行,近处的马儿有白色、棕色、黄色,似星星点点的小花错落点缀其间。它们拴在木桩上,在嚼着草根,似乎人世间的一切都与它无关。马儿始终是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冷眼看着这个世界。

硕大的头颅低垂,弯弯的探下头来。粗大的脖颈,鼻孔里喘着粗气,一绺毛发在风中凌乱着,粗大的尾巴悠然撵赶着虻虫,像极了秦代兵马俑的雕像,努力保持着那飒爽英姿。黑亮的大眼睛,格外出神,眼神里流露出一股思想者的姿态,岿然不动,默默不语。碧草连天,马儿成群,乳岚悠游于青水碧草间。微风吹来,又四下逃逸,迢迢的远了。

记得一位哲人曾经说过:“人应该诗意的栖息在大地上”。山河日落,田园风光,诗与远方是我所爱的。

喜欢山水田园的人,心也清澈。树叶在飒飒起舞,风儿在哗然细语,这声音美妙极了。长期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生活,深切地感觉自己心性闭塞,那昔日的蓝天被烟尘笼阔,人们脸上满是冷漠焦灼。来到这里,我们可以暂时忘却一切,没有什么比一丝清风更能让人觉得快意了。

饭罢,马倌特意给我选了一匹温驯的白马,我一点都不胆怯,可谓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刚开始,我们沿着山坡缓缓行走,马蹄哒哒,我佩戴的饰物亦发出了清灵灵的声响。这马是纯种的蒙古马,性子烈,耐力好,一见到大草原就想奔跑,缰绳拉着也奈何不了马儿天然的野性。马儿是群居动物,一匹马跑起来,其它几匹也会紧跟着飞奔。朋友一声号令,那马似要奔赴战场般,昂扬着高傲的头颅。马儿奔腾在原野上,御风而行,青山迅疾地从眼前溜走,风尘从眼前飘过。此时此刻感觉自己如同女侠,就差配一把宝剑了。衣袂飘飘,声声如裂帛。

马儿急蹄,奔驰于四野,那未剪的鬓发在风儿的召唤下四下摇摆,每块肌肉都结实有力。山脉高低起伏,山野小道也随着马儿的疾驰而明朗起来,延伸至很远很远的远方。骑在马背上,能深切地感受到马儿四个蹄子似在跨越栅栏似的,奔腾着。我们越过水滩,水花四溅,惊扰了栖枝的蝴蝶。

行到一半,我们便到半山坡间的茶馆歇了脚。茶馆简陋的很,是几根木杆撑起的破旧的棚子,身后一片白桦林,是青白之色。鸟儿鸣啭,如画梁软语,幽谷清音。一群马儿三五错落其间,像恋人似的交颈亲昵,一只小马驹胆怯地畏缩在母亲的身后。

浅草没过了马蹄,马蹄哒哒的奔跑在阡陌小路上。此番景象不禁让我想起了北朝的民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朋友说:“你像一朵蓝莲花,奔跑中的蓝莲花。”蓝莲花?这不是一首歌吗?里面有一句歌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草原,博大、宽阔,可以任你天马行空。马儿最向往的是原野,马的野性也是它的本性,而我,又何尝不是。面对生命桎梏下那匹不羁的、倔强的野马。茫然过、失落过,但只要能看见我心中的那片旷远的原野心中就充满了力量。

中午时分,我们在当地的村民家吃午饭,也就是同我们随行的马倌家里。我们没有点菜,一切由着主人的性子来,有青菜炒鸡蛋、羊肉、大饼等。在这个落后的小山头,手机信号也不好,几座民房孤立地存在着。马倌家的墙院是用一块一块的石头堆叠起来的,低矮、简陋。院墙的细缝里长着杂草,几只散养的家鸡咯咯咯地叫着,一步一个踉跄,岌岌乎坠地似的。这时,一个穿橙色衣服的小男生前来相迎,他对我毫无陌生感,盈着满脸的笑意向我唤着姐姐。

吃罢午饭后,我主动对小男孩说:“我想去山那边看看,你去吗?”小男孩很爽快的答应了。随后我们一起去了远处的山野,他说:“姐姐,姐姐,你快点来,这里有更多的花。”“姐姐,姐姐,我给你戴上,这样才会更好看。”望着他纯洁清澈的一汪眼睛,我竟几度哽咽。随后,他摘下一朵小花,别在我的发丝间。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他说,我叫王珞迟。我摸着他的头说真好,我们一起拍照,一起玩弄地上的花草。思虑片刻,我郑重地告诉他说,姐姐以后一定会再来看你的,他开心极了。毕竟是山水养大的孩子,我看到了他眼里满是纯朴的赤诚。最后我们一起牵手走在丘陵上,看蓝天,看白云,看寂寂四野中奶牛伏在圈子里打着盹。简简单单的小幸福,真好。游玩了一番,该返程了,和小男孩挥手告别。本想一路飞奔回去,但终因体力不支,便和马倌商量我们一路溜达回去,这样也能欣赏到绝佳的落日美景。蓝蔚的天际下,轻风习习。马倌悯然的笑纹,风干的红笑在风中绽放,现出一脸的沧桑。望着广袤无垠的山峁,感知草原上从山坡、河流间吹来的万里长风。天穹如此的碧蓝,宛若刚从染缸里晾出的一抹蓝印花布。心里酝着雨的白云素朵悠然地放牧在一汪苍穹中,流水有潺潺之音,在欢愉地流动着。对草木、花叶、马儿、万物生灵,我皆心存敬畏之心。能够捧着亲眼所见的欢喜,心里是雀跃的鸟儿。

傍晚的山野带着些许的微凉,天空渐渐卸下漫天的银河。一切都动起来了,地平线的一端开始蠕动,细沙流云逶迤而行,远处的牛羊吃力地踱着步子。那云霞是淡淡的绛紫,是玄女的纱裙,富有梦幻色彩。阳光的点点微芒纷披在马儿的脊背之上,整个大地被一种宁谧的气象所笼罩。四时茫茫,斗转星移。

一路上,马倌向我们讲述了那些在马场上生死离别的传奇故事。他已经和马打交道近五十年,年轻时,十岁就开始放马,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老人清瘦,他一笑,脸上的褶子又深刻了些。坐在马背上,视野很开阔,能与山齐平,与云比肩,俯瞰整个大地,偶尔还会看到刺猬、野兔,还有地鼠。

此时,昏黄中夹着淡淡的玫瑰色,马儿的影子在渐渐拉长,天光乍泄,植被从皙白、翡绿、深碧,又幻化为沉沉的黑影。天色渐晚,所有的声色都收了回去,渐渐隐退。

时间关系,我们不得不踏上返程的道路,草原一行,就此一别。喜欢这里的旷远、无束,还有天高云阔,心里是舒缓悠然的况味。抛却平日里的焦灼、思虑,把不安的灵魂渐渐安顿,在青山绿水间参禅问道。持一份清清浅浅的欢喜,平和安然,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这是最好的心灵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