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7：文化
□ 冰 峰 “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漂泊近半生，心安何处？竟想起生命中的第一个故乡来，勾起了我无尽的乡愁。我的第一故乡是贵州黔西甘棠小镇的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在那里，我度过人生中美好的童年，在那里，我种下了一个了一个美丽而又遥远的梦。
七岁起，我告别了天真烂漫的童年，随异乡工作的父亲辗转他乡，开始了一生中流动的求学生活，离开了生我养我的第一故乡。旅居他乡，总会实时想起生命中那个当时甚至有些荒芜的贫瘠的小山村，那个能随时勾起我心灵回忆的小镇。那里住着我的亲人，那是一个我生命中永恒的世界。它永远保留着一种情怀，一份情愫，一份永久难忘的的思念和乡愁！“外出求经拔穷根，不破楼兰终不还”。在异乡求学，总会想起村西头的那口老井，儿时打滚戏嬉过的草地，那条颜色青了又黄、黄了又青的环乡河，那座古老的石板桥。桥从最初石板铺旧到后来百姓积资加固，一直岿然屹立在河面上。桥下，一湾清流唱着歌儿流向远方，带着游子的梦消失在天际。行人匆匆，跨过石桥划着生命的弧线。而我，常看振翅高飞的燕雀扑棱棱飞过头顶，翩跹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蓝天白云间。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梦于似乎变异了。从新田到永燊，从永燊到甘棠，从县城到省城，又从毕业后再到北京北漂，始终揣着一个奇幻而又美丽的梦在远游。尽管风雨漂摇，梦多次破碎，总被我耐心拾起，其间，也包括那一缕缕浓浓的乡愁。
也许从祖上开始，我们这个命途多舛的家族就注定了漂泊。只有经历过磨难，才能使苦难中的梦想获得新生，凤凰涅槃。祖上从江西吉安迁徙贵州金沙岚头，再辗转到那个曾经生我养我的小山村，旬安一寓，仅仅为了能让生命延续。因此，在我心灵深处一直没有故乡的概念。只认为那只是一个曾经让我生命驻足的地方，一个曾经让我的生命暂时得以停靠过的驿站。我七岁离开出生地到外面求学，后来千里北漂，也仅像祖上一样为了活命。但每年清明，我会不惜劳顿回乡，祭奠那里逝去的亲人，看望健在的亲友。
如今，父亲与我阴阳两隔。母亲健在，却不在我身边，我很纠结，总以为有父母的地方才是故乡。不料，我从小就成了故乡的野孩子，不服管束，成了满天飞的蒲公英，做了一堆梦。
父亲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小官，我们家几代穷苦出生，家里除了赖以生存用的农具，一些当年父亲从部队转业时带回的一些小书，家里一贫如洗，没有可供孩子玩耍的玩具。每到周末，儿时的我总会带上家里的那条大黄狗，到三岔路守候父亲归来，拿到父亲为我买回的炮仗，拿到那个时代父亲特意为我精心准备的玩具。
因小时候调皮，常和小伙伴一起玩泥巴比赛。用稀泥捏一个空盆状的泥团，使劲往地上砸，一声巨响，底部出现了一个窟窿，相互用稀泥将窟窿补上，叫补炮眼。谁的窟窿越大，谁赢的泥巴就越多，也就是成了赢家。 学当泥瓦匠，常用泥巴做砖烧瓦盖小茅屋，捏汽车、拖拉机、录音机。那时没有喜洋洋和灰太狼，没有奥特曼，我们的童年却很逍遥自在。逐渐长大了，玩泥巴成了回忆。为了寻找乐趣开始制木枪，滚珠车，滑板。短短几年，锯坏了不少家里的木材。还常翻父亲的小书学学制炸药、鞭炮，导致1992年炸伤右手，1997年炸伤左手。父亲觉得我的参军梦泡了汤，万分悲痛。父亲反对我长大后当教师，考公务员，自己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也许父亲要长大后和常人一样娶妻生子，生一大堆放牛娃，周而复始……
1994年秋天，上初一的我写了篇作文叫《家乡的仙人洞》，参加湖北仙桃日报举办的征文竞赛获了奖，于是有了新理想。经常买书逛书店，总希望以后能做一个编辑或记者。不料事与愿违，后来家境贫寒，我才上了一个月的高二就辍学了。家里债台高筑，单位经常拖欠父亲工资，没法吃饱穿暖。家里灾祸连连，种什么亏什么，养猪没粮食猪也经常被饿死。父母积劳成疾，得了一身病。
2004年，我参加高考考取了贵阳学院。上学那天，父亲将我送到小镇上，把唯一的50元钱塞进我手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留下3毛钱买了二两白酒两口喝完，便消失在人群中。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流泪了，心里打翻了五味瓶。
经过努力，大二时我业余赚了点小钱，把父母接到省城生活。2005年，全家在省城过完了第一个年。从此，全家人也离开了那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很少回老家了。如今，小山村离我越来越远，只有那些撒落的童年记忆和儿时种下的梦的种儿开始在异乡发芽。父亲劳碌苦命，成了我永远的伤痛。也许，百年之后我回归黄土时，才能将此事遗忘人间。
生命中总有很多故乡，很多不尽相同的乡愁。北漂的脚步，使我记忆中的第一故乡渐行渐远。千里之外，我倒成了一棵随风漂移的小树，根系慢慢发展，扎进了新的土壤，开始长出新芽。尽管父母不在身边，自己宛若一只孤独的沙鸥，却也是北漂的半个主人。我开始触摸六朝古都的历史文化，呼吸新鲜空气，从厚重的历文化内涵中吸吮养分，就像老家那条小河，唱着动听的歌谣缓缓东流一样自在。
在这里驻足，我心里无比安然。有朝一日，我将不再是从老家飞来的蒲公英，不再是那荒芜老墙上的芦苇。我即使只能变成一粒沙子，也一样厚重，一样有用。我憧憬着，揣着梦想融身新土壤，只盼希望得以重生。即使有一天回去，也会找到幸福的方向，不再只是怀念故乡的影子。故乡，也会更加美丽、富庶，我也会更加安定如初。每一个生我的地方是我的故乡，每一个养我的地方是我故乡，我在那里，我都不是外乡人。那里有我的梦，有我的灵魂，永远将我的灵魂和生命相连。我终于明白当年父亲反对我做教师考公务员，原来父亲既然不能如愿盼着我参军入伍，却也希望我能用笔描绘我的人生。
故乡是什么？原来，故乡是归程，故乡是依靠，故乡是牵盼，故乡是灵魂深处的永恒！心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园，吾心安处，便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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